流年7-9

#7

龍虎山腳,王也興致挺高,到處找算命的踢館。「前輩,我待會要上龍虎山,此行有沒有難啊?」坐在木箱子上,問算命攤上的人。
「喲,都是修道的,閣下還怕什麼難,龍虎山有靈性的,有道緣的肯定一路平安。」戴著布帽,算命先生墨筆一點,在書上畫出難解的符號。王也應了聲,回頭看滿臉無辜的諸葛青。
昨兒晚上他作了春夢,連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狐狸幹的好事。一路平安,他想喔。
為此,早上諸葛青被一掌打在頸邊,卻無預想中的內勁襲來。王也沒下狠手,只是給個警告⋯⋯甚至連警告也算不上,肉痛而已。「這一頓我能飽到上山,總比在道教聖山上吸納好吧。」掌印襯托出纖細脖頸,膚色白皙,血絲透出來,很是豔麗。
王也沒說話,自己去外頭提水洗褲子,行程又晚了一天。
諸葛青完全沒有要遮傷的意思,這傷令附近女子投來關切眼神。目光在王也跟諸葛青身上游移,竊竊私語。八成是粗魯的山野武夫欺凌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家公子。
王也問完了整個集內的算命先生,起身走去驛站,也沒管諸葛青。在車伕旁的空位席地而坐,擰開水壺喝幾口:「公子雇你上山啊?」「公子雇我在這等他下山呢。」車伕掰掰手指,說是讓他在這等十日。
雇他的時候還特地挑了能跑遠的車伕,能十天半個月不回家的那種。重點也是玉公子給的價位甜,好多人都想來賺,可惜他們最多就能跑三兩天。
「王道長趕著上山呢?」車伕與王也這幾日來相處,也挺好奇為什麼這倆人會一道上山。道長上聖山不稀奇,稀奇的是公子出錢給道長上山。指不定是要給公子驅什麼邪,聽風月街上的姑娘們講玉公子天生有股氣,貞節烈女都捱不住想上去親近。
王也搖搖頭,「不趕。這山上有災星,能拖一天是一天。」龍虎山腳就沒一個說話誠懇的算命先生。
「道長也有要過的坎啊。」諸葛青冷不防出聲。王也心一凜手一抖,灑了滿手水。「人嚇人嚇死人⋯。」尷尬地抹抹身上水珠,拍拍胸口。
我本來就不是人。諸葛青心裡道。取過王也手上的水壺回來喝了一大口。「我跟你還真是不約而同都來避難了。」
公子跟道長的對話自此開始聽不懂了。車伕摸摸鼻子,去一旁餵馬。
先前說來找朋友也不全是假。王也能悟天道全拜一位仙女所賜,而這仙女身邊的花妖最近認祖歸宗回來了龍虎山。他倆與他認識有一段時間,現下他修煉遇劫,不如來尋他們為他護法。
諸葛青沒把自己同要度劫的話與王也說起,王也自己先把底牌掀了。「你認識馮寶寶跟張楚嵐?」比起那些,這點讓諸葛青更驚訝。他怎麼沒聽過王也這號人物。

#8

王也本就不是愛出風頭的性子,又是個不起眼的小道士,就算與天仙站一起,也不引人注意,只被當作陪襯的小廝。就好比現在,他除了一身道袍,站在諸葛青身邊活脫脫拿行李的小也子。
諸葛青打著傘遮陽,讓了另一側給王也。「王也,你的災星是何等人物?」值得千里迢迢從武當跑來龍虎山。
王也說不重要。諸葛青回他算不出來就別打啞謎,本公子不會嘲笑你。說這話時笑意禁不住冒泡。王也嘆息,狐狸的話不能信。
他不是自己算出這道坎,是某位一面之緣的半仙。今年有劫數,或許害命、或許飛昇、或許命喪黃泉卻得以位列仙階,總之非生即死,避無可避。王也挺好奇,人生在世,任何時候都是非生即死,總不會有人且生且死吧。於是姑且當作真有其事。
直到那天市裡碰了諸葛青的手,他給自己算了天劫一事。豫卦,上震下坤。剛應而志行,順以動,豫。忌安樂,勿猶豫。
上震下坤,他命中帶土,天劫八成是五雷。雷劫不是專剋他的,王也自認命硬,雷劈不死他。得知馮寶寶他們落腳在龍虎山,王也打算去龍虎山上安然等待頂上的落雷。
可諸葛青問他當採補飼料那時,他又算了一卦。不記得問了些什麼,只記得這一卦拆得辛苦,卦象曖昧不明,內景起了熱烈的反抗。廢了些力氣得出的徵兆是個異卦。萃,上兑下坤,水澤氾濫大地。君子以除戎器,戒不虞。謹慎小心未知之變數。
這是諸葛青的劫?不、不對。諸葛狐狸命中帶火,從上從下都不關他的事。
那麼這個兑、這個坤,説的又是誰呢。仙女命數無以算計,不會是馮寶寶。而張楚嵐是水的坎坷命,會不會是卦裡的水澤之意呢。
王也懷揣著疑惑,沒同諸葛青討論。二人便各懷鬼胎一道上山。
「緘口不言,看來算到了什麼。」諸葛青湊過來,望入他眼中自己的倒影。對方的眼神如一潭冷泉,狐狸的美貌激不起漣漪,徒濕了尾巴。
王也取過紙傘繼續爬階,「是啊。」忘記他當時問的是什麼問題,才得出的萃卦。又或許這根本不是誰的劫,只是提醒他此行戒慎恐懼的批語。
「狐狸,我上山是要歷劫的。」幾百階晃眼就過去,天師道山門純樸而宏大。王也隨他的卦辭,毫無猶豫,一腳踏入。
諸葛青深吸口氣,覺清氣直衝天靈。「原來你的災星是天啊。」仰望碧如洗的蒼天。巧了道長,我也是呢。
入山門,綠蔭蔥蔥。王也收起傘,身旁諸葛青卻越挨越近,王也被他歪七扭八的路數推著走,只能勉強走對方向,直線什麼的就不必要求了。六尾的玉面狐正瞇著眼睛吸食周遭清氣,全依靠著王也引路。

#9

老天師知道他們要來,還知道是倆,老早讓人備下空房。諸葛青眉毛一挑,說他得和王也一間房,婉拒了老天師的好意。
「那你得好好看著他。」老天師話是對著王也,但眸子卻對著諸葛青。兩人對上眼,後者頓時豎起毛茸茸一對狐狸耳朵。
諸葛青愣在當下,然後仿若無事澎出兩條蓬鬆的狐狸尾巴。王也沒忍住嚕了幾下,諸葛青還想辯解些什麼,卻讓來人打斷。
「喲、老王!」張楚嵐在殿門口就認得那個慵懶的身影,走上前打招呼也不忘多吹幾句自己師爺:「師爺,您算的準啊,說今天幾時到就幾時,分毫不差。」
「得了得了。」老天師擺擺手,讓他們去外頭聊,留下一旁的張靈玉,說有要事交代。
諸葛青盯著大白虎的側影,與這邊的張楚嵐比較。這莫不是搞錯了?那邊的分明才是蓮花的樣子,潔白脫俗,端方清麗。張楚嵐反倒外向,不似他原形的氣質。
「寶兒姊去看山裡的花草了,還是對那些孩子很有執念⋯」張楚嵐別有深意瞥了王也,王也尷尬笑了兩聲。是福是禍呢,如果不是當年遇到馮寶寶,他也沒有今日,也沒有現在的力量。
「諸葛青,見到靈玉真人了,該滿足了吧。」王也跟著張楚嵐走到一半,停下腳步回首看直瞧著張楚嵐的狐狸。啊、還以為他是來看張靈玉的,原來是為了老張啊。
「別這麼著急,我還沒巡過一圈呢。」這兒靈氣十足,沐浴在其中,彷彿下一刻就能突破瓶頸,諸葛青實在捨不得離開。
王也哦了聲,大有分道揚鑣之意,把方才老天師的囑咐拋在腦後。送佛送到西,他送狐狸也送上了山,路上還被吃了豆腐,啊呀真是⋯哎⋯⋯無量天尊。憶起夢中畫面,忍不住抹臉。
「老王,你什麼時候搭上那位的?」張楚嵐臉上寫滿猥瑣,暗搓搓低聲問。王也自己也不曉得啊,在集市裡頭賣藝化緣,這公子就來踢館子看手相,還沒看上呢,又突然抓著手死盯著他瞧,望眼欲穿的。「你別看他瞇著眼睛就以為他眼睛小,我給他瞪的都⋯」都以為自己被碰瓷了,要花錢消災呢,還想著分明當日宜出門的。
「都⋯⋯?」張楚嵐比了比下頭。
「怎麼了老張,你不會破童子身了吧,這麼來勁?」王也把話題丟回張楚嵐身上,先前提到這方面的事情,張楚嵐總是苦大仇深,巴不得把守宮砂給刮了。
張楚嵐一僵,「是⋯不算了,但還是算。」「啊?」王也沒懂,旁邊的諸葛青微笑逐漸加深。
他們方才的談話,諸葛青一字不漏的聽進了,聽風吟真是無比好用。比起王道長當初居然以為自己是騙子這事,張楚嵐跟張靈玉之間的貓膩更加驚駭。先前張靈玉向他頓首致意,隱約飄散而來的清香瞬間使他茫然,這不是白虎該有的的味道,搭上對方那張絕塵的臉龐,與蓮花之名更加相符。
如今聽張楚嵐這麼一說,原來是從他身上染過去的。他倆是道侶啊⋯⋯不是說張靈玉看張楚嵐不順眼嗎,怎麼轉頭就好上了?傳聞不可盡信啊。

评论 ( 2 )
热度 ( 19 )

© 新城泽绫【不更新了 | Powered by LOFTER