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明藏】平安吉祥佩5

05

葉淵一身標誌性的衣衫實在惹眼,陸謬辛問帶著整箱家私出逃的鎮民能否借套衣衫。那人困擾的拒絕幾次,在陸謬辛幾次勸誘下還是答應了,旋身去取一套陳舊衣裳交給葉淵。後者不發一語,解開鑲著寶石的腰帶給過去。「謝閣下割愛,一分心意還請您收下。」褪下金線蘇繡交織的外衣,換上天差地遠的的舊衣。那鎮民反倒不好意思起來,說那套衣服他忘記幾日沒洗了,又髒又臭的,他去給公子找套乾淨的換上。

葉淵的確聞到了這衣服上的垢味,距離上回他將此種髒污穿在身上已經年。說不介意,還是會有些抗拒。陸謬辛伸手過來,粗魯將這套布料從葉淵身上拉扯下。那味道他受不了,不免懷疑那鎮民是隨意在路上拾荒來,硬塞給葉淵。

那時方入秋,洛陽又比蘇杭冷。空中帶著寒意,葉淵只著一件雪白襯衣,輕輕搓暖手臂。那鎮民手腳慢,一刻鐘後才帶著衣物回來。這套雖不及葉淵平時的穿著,但也足夠保暖。葉淵換上新衣服,還是覺得骨子裡透著涼,小聲打了噴嚏。一旁大娘不忍心,把女兒的野兔毛圍脖送了葉淵。後者差點又把一雙手套送給大娘,是大娘千萬推拒才打消了葉淵的念頭。

佯作逃難的老百姓,葉淵抱著包裹藏劍昂貴服飾的粗布包。隨手抓了泥土往臉上抹,灰頭土臉,蒼白的膚色增加了悽慘的可信度。陸謬辛隱身在一旁,低聲問葉淵:「你是真不近人情,還是不懂人情。」葉淵捏緊了包裹。有些人是這樣的,自私但膽怯,對自己特別好,不吃任何的虧,像給他衣服的鎮民,多拿了報酬反而會良心不安;有些人善良熱情,對所有人都好,吃些小虧也無妨,取兔毛圍脖的大娘就是如此。這些人使你明白人性本善。

但更有難以揣度的其他人。施你小恩小惠,討要時風雨欲來,若不從他就是忘恩背義。一碗冷飯,換你竊人財物;一張薄被,換你潑人髒水;一碗薑湯,換姊姊。「錢可欠,財可借,人情不能。」葉淵想到姊姊教誨,就來教誨陸謬辛。陸謬辛心想你要尋的人就欠我天大人情。思及霧荷,陸謬辛想也沒多少人能陰錯陽差做出平安蠱,開口問了葉淵要尋的那人姓甚名誰。

「何騖,人可何,單名騖,好高騖遠的騖。」葉淵答。陸謬辛停下腳步,葉淵回首望他。「好巧,我認識一名五毒叫霧荷。」肩膀上的搔癢逐漸蔓延開來,中心點鈍痛。眼前的藏劍人清清冷冷,沒有表示,等對方繼續說。陸謬辛沒有讓他等太久,「她是我見過唯一做出平安蠱的人。」此話一出刀兵相接,清脆聲響驚起路旁枯鳥。

葉淵只有輕劍,被陸謬辛力量壓制,呼吸粗重起來,頸子上的傷口迸裂,染黑青色藥布。蠱香隨著血液流竄出,陸謬辛方才忘了這蠱的效用,驚得趕緊摀著鼻後跳開。什麼保護人的蠱,分明還是殺人的蠱。他先前已中了蠱毒,這下動了殺念,這該死的平安蠱恐怕要毒發。

兩人對峙良久,所幸沒有狼牙兵被驚動。陸謬辛以為自己死定了,但至今沒有任何症狀。葉淵問他冷靜了嗎,陸謬辛扭扭肩膀,原先的搔癢鈍痛不再,身體的不適多少對他造成了影響,才會不問緣由打起架。

「抱歉,可有傷到你?」陸謬辛道歉也乾脆,葉淵搖搖頭,但頸子上的藥布濕了泰半,差點弄髒兔毛圍脖。陸謬辛上前幫他解開那膏藥,葉淵從袖口撕下一塊白色襯衣,圈上傷口止血。「何騖是我姊姊。」七歲以前葉淵是個叫化子,遇見何騖,他就成了給小姊姊宣傳賣藝的小叫化子。以一己之力換取酬勞的人總是崇高的,他倆相互倚靠……多半是他倚靠何騖。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,受盡白眼也有過溫情,九歲葉淵發了寒熱,那年潤冬滿天飛雪,能把十個葉淵給凍壞,更別說葉淵只有一個。

歌樓看門的工人好心腸,跟廚娘討碗薑湯給了乞討的何騖。廚娘也沒狠下心置之不理,悄悄弄了碗麻油蛋花給單薄的男女孩兒分食,留他倆在爐火邊待一會。老鴇不知何時過來了,眼一瞥裝作沒看到。待葉淵燒退了,鴇母問何騖要不在樓裡賣藝,至少他倆也有個遮蔽風雪的地方。

葉淵還暈陶陶的天南地北分不清。何騖見他這樣,點點頭就把自己給賣了。何騖跳舞,葉淵打雜,他倆與世道相安無事。直到葉淵進了藏劍,他都一直這麼以為。他接到姐姐過身的消息,出藏劍入揚州就尋了歌樓問明白。看門的工人晉升為領頭,看到一身貴氣的葉淵潸然淚下。姊姊是自盡的,屍首不知去向。當年他倆進歌樓,其實是附近員外的意思。何騖這些年不只賣藝,還賣了身。這些何騖早都知道的,卻藏著不說。若她不答應賣身,老鴇就將偷竊歌樓食物一事報上官府。那碗薑湯、那碗麻油蛋,都不安好心。

葉淵憶起離開那日,姊姊與姊妹們有說有笑的模樣。心中空落落,揮別那名領頭。初夏薰風吹得他骨子發涼,他居然連姊姊最後一面都沒見到。失魂落魄晃蕩到某處,聽聞某人說他腰後的印記是五毒教,葉淵這才燃起希望。既然是江湖兒女,身上定有所長,說不定姊姊是詐死呢,真的去了西域呢。

轉眼入秋,他才來到了洛陽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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